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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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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兩世

翌日醒來, 已是日上三竿。

元朝揉了揉眼睛,有些懵懵地坐了起來。還未來得及下床,便聽旁邊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 帶著些緊張地問:“知知, 身體怎麽樣?”

她偏頭, 便看到了正朝她疾步走來的虞晉。

明明是那般高大的身影, 此刻彎著腰, 想要碰她又不敢碰,竟像是有些手足無措。一雙清冽的眼睛緊緊地鎖著她, 似乎眨眼都不敢。

那等模樣,仿佛是把她當做了易碎的琉璃。

“我沒……嘶……”

元朝眨眨眼,本想搖頭說自己沒事,結果剛一動, 就覺身體四處酸脹不已,下意識就輕嘶了一聲。

直到這一刻, 元朝才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麽。

——她與虞晉圓房了!

不僅如此,還生生鬧了大半夜。直到淩晨,她才疲倦的睡去。也是昨晚太累了,所以她今天才這般晚才醒。

“……是、是我昨晚太孟浪了, 我去讓人傳太醫。”虞晉心頭一緊,轉身便要朝門外走。

“等等!”

見他當真要去找太醫, 元朝眼一暈, 想也不想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這、這種事就不要找大夫了!”

便是她臉皮厚, 也沒厚到這種地步。

元朝動了動身子, 忍著身體微微的不適,紅著臉說:“師兄, 我沒什麽大事,就是、就是有些不適應而已。”

雖說元朝並不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奈何今生到底是第一次,而虞晉又是武將,體力自是不說,所以才弄得這般累了一些。

不過這些都還在承受範圍內,況且,虞晉……也沒傷著她。

“……真的沒事嗎?”

須臾,男人轉過身,面露擔憂地看著她。

說話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垂下,正好落在了榻上女子的脖頸處。昨夜之前,那地方本來雪白柔嫩,比最上等的暖玉還要有光澤,此刻,那上面卻多了很多礙眼的痕跡,看著像是受了什麽大難似的。

虞晉喉結上下動了動,驀然移開了視線。

即便那些痕跡是他昨晚弄出來的,他們甚至還做了更加親密的事,然當真在白日看到,依然讓他無所適從。

“……抱歉,昨晚是我……”

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

“昨晚我很喜歡!”只不過不等他幹巴巴地說完,元朝已經輕哼著打斷了他的話,“師兄這意思,難道我說昨晚不好,你以後便不做了麽?”

虞晉立刻閉上了嘴。

食髓知味。

若不曾得到便罷,一旦得到,又豈能再克制?

所以一時間,虞晉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那般高大峻秀的男人就這樣緊張又忐忑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觀察妻子的神色,半晌,才擠出了一句,“下次……我會輕一些。”

元朝微微睜大了眼,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有那麽一瞬間,甚至以為面前的人是被人掉包了。

畢竟,她師兄可從不會說這種話!

“快說,你是不是妖怪假扮的,不是我師兄?”她抓緊了虞晉的手,瞇著眼晃了晃,“我師兄風光霽月,可不會這般……”

她沒具體形容,但拖長的尾音比明確的形容還要讓人赧然。

“知知……”

虞晉耳尖緋紅,看著榻上的妻子,終是忍不住無奈的嘆了一聲,“是我。”

元朝方才還有些羞澀,此刻,瞧著比她更羞澀的虞晉,那點害羞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說不出的開心。

她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師兄,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她移動了一下身子,坐在床沿,張開雙臂抱住了男人的腰,柔嫩雪白的小臉還在男人滾熱的身體上蹭了蹭。

虞晉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時間,身體動都不敢動。

長到現在,有許多人誇他讚他,但還從未有人用“可愛”二字形容。

“知知,我是男人。”

許久,他啟唇,聲音越發低啞,“可愛這詞,不適合我。只……適合你。”

說著,他垂首,恰時,元朝擡頭,兩人四目相對。

虞晉忍不住伸出了手,本想如往日一般揉揉姑娘柔軟的頭頂,然這一刻,不知為甚,手落在了那張精致漂亮的白嫩小臉上。

那處手感極好。

“知知,我心悅你。”他輕輕摩挲著那片柔嫩,胸腔裏像是被灌滿了溫水,鼓脹得厲害。喉間發癢,心裏的話,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我知道。”元朝俏皮的眨眨眼,優美的唇角微微翹起,無不得意地說,“我是你的妻子,你當然心悅我。”

“不,”虞晉卻是搖了頭,彎腰,用手捧起姑娘的臉,一字一頓地說,“不是妻子,也喜歡。”

“從很久很久之前,便喜歡了。”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沙啞又溫柔堅定,“只喜歡知知。”

元朝的臉霎時又紅了。

這一次,那片緋色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輕易消散,反倒越來越濃,幾乎要讓她整個人都燒起來。

“……油嘴滑舌!”

她輕哼了一聲,狀似不滿,臉上的笑卻怎麽也止不住。片刻,還是沒忍住,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喜歡。”

兩人都定定地看著對方,空氣忽然又熱了起來。

氣氛旖旎。

虞晉彎著腰,元朝仰著頭,那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昨夜,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對方靠近。眼見著四瓣唇即將碰到一起時,房門忽然被叩響。

“王爺,郡主醒了麽?可要奴婢進來伺候?”

是襲月的聲音。

兩人如夢初醒,倏然直起了身子,反射性的拉開了距離。一時,旖旎消散,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全沒了昨夜的如魚得水。

元朝輕咳了兩聲說:“我醒了,進來吧。”

說話間,虞晉已經後退了一步,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他今日換了一身青衫,襯得他溫潤如玉,俊秀非凡,若非耳尖的緋色,倒真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那奴婢進來了。”

話音未落,襲月已經帶著兩個小婢女進來伺候了。

襲月與飛雲雖都是元朝身邊的大丫鬟,但兩人各有所長,司職不同。如平常這等近身伺候之事,便多是襲月負責。

兩個小婢女去準備其他的東西,襲月親自上前,欲要伺候元朝穿衣。只是虞晉站在那裏,微微擋了道,襲月便道:“王爺,可否讓一讓?”

虞晉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正中間,像一根木頭樁子似的,礙事極了。

他抿了抿唇,面不改色的嗯了一聲,便不動聲色地退到了一旁,卻是沒有離開,只是安靜地站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幾人忙活。

當然,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只落在一人身上。

元朝又不是木頭,當然感覺得到那堪稱灼熱的視線。況且,虞晉根本沒有多加掩飾。

“……看什麽看!”明明是平常做慣了的事,但不知為何,此刻,元朝竟罕見地感到一絲不自在,“你快出去,別在這裏擋著,太礙事了!”

她忍不住瞪了那目光堪稱放肆的男人一眼,用眼神催促他快走。

——如果她的臉部那麽紅,那雙美眸沒含著水意,倒是有些威懾力。

虞晉唇角微微翹了翹,見元朝更惱怒了,他才點了頭,順從地說:“那我便不打擾你們了。我在外面等你。”

說罷,終於出去了。

元朝下意識松了口氣。

“噗嗤。”

耳邊傳來一聲笑,是襲月沒忍住笑了出來。雖然她只笑了一聲,便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元朝又不是聾子,離得這麽近,早聽清了。

元朝立刻就瞇著眼不滿地看過去,哼道:“你這臭丫頭,笑什麽?”

“奴婢沒笑什麽,只是為郡主與王爺開心而已。”襲月急中生智,立刻說,“看到王爺這般緊張郡主,看到你們感情那般好,奴婢就覺得開心。”

“……他哪裏緊張我了?”

“哪哪兒都緊張呢!”襲月笑著說,“郡主是沒瞧見,咱們這麽多人,可王爺就只瞧見郡主一人,滿心滿眼都是您,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呢。”

元朝唇角忍不住上揚,弧度越來越大。

襲月瞧見,哪裏不清楚自家郡主此刻的好心情。思及昨夜,她更是情真意切地說:“王爺很疼惜郡主。”

“行了行了,你還記得你是誰的丫鬟嗎?才進了王府幾天,便盡幫著外人說話。”元朝故作不滿。

襲月立刻喊冤:“郡主可是誤會奴婢了。奴婢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生生世世都只跟著郡主!郡主喜歡,奴婢便跟著喜歡,郡主不喜,奴婢自然也討厭!況且,王爺可不是外人,他可是郡主的相公呢!”

相公二字,讓元朝臉上方消下去的熱意又回了幾分。

這話的意思是,她知道郡主喜歡王爺,所以才誇讚王爺。

“今兒嘴巴怎麽這麽甜,是不是大清早的吃糖了?”元朝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催促,“別拍馬屁了,快幹活,我餓了。”

襲月笑著哎了一聲。

不過元朝對這方面的要求自來極高,所以再快,也快不到哪裏去。待到她梳妝穿戴好後,已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王爺,您沒走?”

結果打開門,便見虞晉當真在門口等著。襲月與另外兩個小婢女都忍不住驚訝出聲。

虞晉只掃了她們一眼,目光便直直落在了元朝身上,溫聲解釋:“我說了,等你。”

但大家其實都只把那話當做是順嘴一說,元朝自然也是。畢竟女子梳妝打扮極耗時間,少有丈夫能這般耐心等待。更何況,虞晉才剛回來,公務自然繁多。

如這種站在門口,什麽也不做,只等待的行為,於他來說,實在太浪費。

“以後別站在這兒等了。”元朝心裏熨帖,嘴上卻得表現自己的深明大義,“你公務繁忙,莫要做這些無意義的事。”

“有意義的。”

虞晉牽住她的手,眸光溫柔,“我想等你一起。”

襲月幾人早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原地便只剩下了他們夫妻兩人。元朝便再也忍不住,踮起腳,就在男人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虞晉輕嘶了一聲,卻是沒躲,而是任元朝動作。

“怎麽不躲?”

好一會兒,直到確定那脖子上留下了印記,元朝才松了嘴,問。

“你喜歡,而且不疼。”虞晉回答了一句,須臾,又小聲補充道,“……我也喜歡。”每當這個時刻,他便能更清楚的感覺到,她對他的在意。

他喜歡她對他的獨占欲。

“你……快說,你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些?”元朝簡直難以置信,“才多久不見,你這嘴……”

“那你喜歡麽?”

不等元朝說完,虞晉已經垂首,啞聲說,“若你不喜歡,以後,我便不說了。”

“……行了,我喜歡,你滿意了吧?”

元朝哼了哼,“以後多說點。不過,只能說給我聽,知道嗎?”

“嗯。”

虞晉終是克制不住,把人摟進懷裏。

兩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兒,直到元朝肚子忽然叫了一聲。一下子,所有暧昧的氣氛都消失得一幹二凈。

虞晉唇角翹起。

元朝漲紅了臉,瞪著他,兇巴巴地說:“你剛才什麽都沒有聽到,知道嗎?”

她的臉雖然很精致,但不是那種瘦巴巴的類型,相反,還頗有些肉。這般鼓起來時,腮幫子更是鼓囊囊的,極為可愛。

虞晉算是看著她長大,哪裏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最好臉面,他忍住笑,義正言辭地說:“嗯,知道。我什麽都沒聽到。”

元朝瞇著眼瞧他,見他面色正經,這才勉強滿意了。

她悄悄摸了摸肚子,那裏癟癟的。昨夜辛苦了一夜,早上又沒起來用膳,元朝當然很餓了。只不過她方才失了面子,為著面子,此刻不想提起與食物有關的話題。

“我餓了,夫人,我們去用膳吧。”

正這般想著,牽住她手的大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她的丈夫非常上道地給了臺階。

“行吧,讓人傳午膳吧。”

元朝這才矜持地點了點精致的下巴,擡著小臉,一臉“本郡主的賞賜,你可要接好了”的驕傲。

虞晉眼裏笑意如波濤湧動。

*

相比瑞王府的和諧開心,東宮的氣氛卻很是沈悶寂冷。自那日從護國寺回來後,氣氛便陡然變得沈凝壓抑,時常一整日都聽不到一聲笑語。

尤其是昨日,東宮上下更是冷凝,宮人們只恨不得自己從未存在過,努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距離主殿的宮人感受還沒有那麽深,能夠近身伺候主子的,不說個個噤若寒蟬,也都不敢弄出半點聲響。

自上次分別後,這些日子,晏長裕再未見過元朝。一來是他太忙了,比以前還要忙數倍,二來,元朝一直待在瑞王府,便是他為儲君,也不可能闖入郡王府,只為了去看別人的妻子。

——時機未到,他不能太過著急。

晏長裕一直這般告誡自己。

從護國寺回來後,他一邊要派人詳查上次刺殺之事,並處理朝務,一邊卻是按照慈惠大師給的法子,試著徹底恢覆前世記憶。

不說那些公務,多日努力下來,前世記憶的恢覆速度確實加快了不少。只是還不夠,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依然模糊一片。

晏長裕本來不算特別著急,直到昨日,聽到瑞王虞晉回了府。那一刻,壓在心底許久的急迫終於再也壓制不住,如狂風驟雨般破土而出。

耳邊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夜,衛元朝與他說的話。

“……太子殿下,我很喜歡我的夫君。”

“……沒有及時圓房,只是因為臣婦與夫君都在等,等我們兩情相悅的時候。我們等到了。”

“此生,我嫁的便是我的意中人。”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言猶在耳,刻進了記憶深處,讓他想忘也忘不掉。

他想安慰自己,那只是她說的氣話狠話,當不得真。然而每每這般想著,首先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卻是衛元朝那雙清淩淩又滿是認真和堅定的眸子。

他不相信她的話是真。

可她的語氣與目光都那般真實。除了那些話,還有那份尖銳的恨意——她恨他。只是他不明白,衛元朝為何會恨他?

他承認,此前,他確實待她冷漠疏離,拒絕她的愛意。可他又了解她,僅是如此,不足夠讓她恨他,她非那等因愛生恨的女子。

所以,她恨他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這些日子,晏長裕開始深入思索兩世的不同。

分岔口是在那一次走馬。

同樣的事,衛元朝給予了不同的反應。自那之後,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想明白節點後,晏長裕心頭隱約冒起了一個猜測。

同樣的事,今生,衛元朝為何反應不同?晏長裕冷靜地思索著其中的區別和因果。從前世記憶中可以看出,衛元朝與普通女子不同,她不是那等會輕易放棄言敗的人。

衛家的人,無論男女,都如磐石般堅韌。

如此,前世他與她才能修成正果。

他很清楚她的堅定,所以猜測成真,思及上一世他們的爭吵,晏長裕心中模糊有了一個答案。

許是日有若思夜有若夢,昨夜,他又做了一個關於前世的夢。

他又夢到了那張曾出現過的和離書。

和離書上有她的簽名,便如她想要和離的決心。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前世,晏長裕清楚了這張和離書的由來。

他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她不會接受與任何人分享丈夫。

“若你往後要了其他女子,我們便結束了。”

“晏長裕,我不喜歡你了。”

他曾經不以為意,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收到那張和離書,才終於明白,她不是在威脅他,也不是在與他鬧,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所以當他要納陸瑾為妃後,她便給了他一張簽過名的和離書。

即便只是夢,他也能感受到前世的自己,在看到那張和離書時,心中的慌亂和憤怒。

憤怒於她的決絕,也慌亂於這份決絕。

從始至終,他都未曾想過和離。

他從未想過,有一日會與她分開。

他們是夫妻,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怎能分開?況且,他根本不同意。他又不是真的要立陸瑾為妃,只是……

只是什麽?

這部分的記憶依然像是蒙著一層灰,看不清。

但晏長裕很清楚,他對陸瑾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至始至終,他只喜歡過一個人……只喜歡衛知知。

夢裏的一切還在繼續。

晏長裕只看到,前世的自己用力地撕碎了那張和離書,目光冷厲地望著下方送上和離書的襲月,冷冷地說:“從古至今,從未有過和離的皇後。她既是我大周的皇後,是朕的妻子,這一生,都不可能改變!”

襲月只跪在地上,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沒有驚慌,沒有不安,只有令人不安的平靜。

“陛下同意與否已經不重要了。”襲月仰著頭,一字一頓地說,“郡主也不需要您的同意。若您當真把郡主當做妻子,還請您給她最後的尊重吧。”

說著,她諷刺一笑:“反正,您已娶到了您心愛的人,難道您要委屈貴妃娘娘只做一個妾嗎?”

妾這一字,她刻意加重了語氣,眼底滿是鄙夷不屑。

襲月來時,正逢冊封貴妃大典。只是她的出現,打斷了這場典禮。方才常文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只是不等他說完,襲月已經大步走了進來,打斷了常文的話。

小小一個宮女,無視了所有人,堂而皇之的走進了大殿。

按理,一個宮女如此沒規矩,該直接拖下去杖斃,但皇上沒開口,其他人自也不會出聲。

不等其他人反應,襲月已經跪下,雙手奉上了那份和離書。

“陛下……”

一旁,身著貴妃華服的陸瑾面色發白,委屈地喚了晏長裕一聲,眸中含淚,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看上去極其可憐,“若是皇後娘娘不同意,臣妾不要這個貴妃之位便是。”

晏長裕卻沒有理她,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只冷冷看著襲月,沈聲說:“讓衛元朝來見朕。”

其實無人知,當看到那和離書時,他就忍不住了。

若不是用盡全力克制那份沖動,此刻,他已經沖向了冷宮。胸腔裏的那股憤怒越來烈,那一刻,他故意忽視了那一份慌亂。

襲月卻沒應。

只是擡頭,看著他,忽然大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越來越大,眼睛卻越來越紅,眼角的淚如雨滴一般串串落了下來。

明明在笑,卻只讓人感到無盡的傷心難過。

“你哭什麽?朕讓你不許哭!”

然而襲月沒有聽,她還是在又哭又笑,那笑聲和眼淚全都礙眼至極。與她的主子一般,根本沒有把他這個帝王放在眼裏。

縱觀古今,何曾有給皇帝和離書的皇後?

晏長裕握緊了手,猛然站了起來,甚至提高了音量,怒喝:“來人,把她拖下去,杖責……”

聲音卻是戛然而止。

他本想說杖責一百,然“一百”這兩個字卻怎麽也說不出來。襲月是她最喜歡的婢女,隨她一起長大,情分深厚,若他打了她的婢女,她定然會很生氣。

“……她不來見朕,朕便去見她。朕要問問她,是誰給她的膽子寫這份和離書?!”晏長裕抿著唇,冷著臉說,“擺駕!”話音未落,他已經率先大步出了正殿。

不管身後陸瑾的叫喊聲,徑直朝冷宮快步走去。他走得很快很快,帶著一股充滿了不安和不詳的急迫。

可是去往冷宮的那條路忽然變得好遠好遠,他走了很久很久,竟都沒有到。

像是成了一條沒有盡頭的深淵。

不知何時,前方起了一陣濃霧。那霧氣太濃了,完全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被困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耐心終於耗盡,心底的急迫破土而出,他終是忍不住,大喊了一聲:“衛元朝!衛元朝!”

“衛元朝,你出來,你來見朕!”他像只失去了理智的獅子,在濃霧中橫沖直撞,失去了所有冷靜,憤怒地低吼,“衛知知,你出來,出來……朕告訴你,朕不會和離,這一生都不會!”

可是無人應他。

“殿下,殿下!”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晏長裕驀然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卻不是冷宮,而是東宮。

“殿下,太好了,您終於醒了!”常文幾乎是喜極而泣,“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而且還發了熱,老奴怎麽叫也叫不醒您……”

晏長裕卻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那一刻,他的心神似乎還沈浸在夢裏,在前世那混亂的記憶中。

他睜著眼,怔怔看著床頂,甚至感受不到身體的不適。

見此,常文嚇了一跳,忙把陳文業叫了進來。

陳文業正要給他把脈,卻聽晏長裕忽然開口,問:“瑞王府昨日如何?”

聞言,屋裏常文等人皆都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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